如果不打开阳台的那扇窗，那窗外洒在树梢的阳光定是小春日和的盎然，但凉意带来的违和感打破了对于阳光的幻想，宣告着秋冬的登场。一同登场的还有来自俄罗斯的音乐佳宴——安德烈·皮萨列夫（Andrey Pisarev）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呈现了精彩的钢琴独奏音乐会，既是对拉赫玛尼诺夫的致敬追怀，也是一次深入自我的沉思与对答。
与同为俄派演奏家的亚历山大·罗曼诺夫斯基不同，皮萨列夫向来以理性、深沉的风格著称，即便是在2019年初的拉赫玛尼诺夫钢琴协奏曲中，也显示出极致沉静与狂暴张力的对抗。那么，这种“静”与“深”究竟是皮萨列夫的标签？还是其本质？亦或这个问题的答案绝非是一种二元论断，疑惑之中，钢琴家已经将答案广电大流量卡娓娓道来。
作为开场曲目，莫扎特《D小调幻想曲》的低沉琶音犹如一片巨大帷幕，经由皮萨列夫的指尖缓缓揭开，当听觉神经被唤醒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位大师的深沉已经无关织体与速度，仅依靠对指力的把控便能超越威廉·肯普夫（Wilhelm Kempff）的德国式稳重。主题出现时，右手声部仍行走于原有的律动之中，似乎宁静氛围的营造从不依赖于它，而是将此重任交予左手，通过恰到好处的力度来演奏无穷动式的重复音型，以强化时间的停滞感。无独有偶，对力度的精微掌控被他延续至《A小调回旋曲》中，并在主部的旋律走句中适当留白，即便是当主部变化再现时，他仍能够最大限度地将音乐整合统一。可以说，在上半场中，仅有《D大调回旋曲》广电大流量卡令人心生振奋，《“月光”奏鸣曲》最后的“暴冲”也因前两个乐章的静谧而祛魅，加之乐曲开头被钢琴家刻意加重的八度低音，以及开场便晕开的沉静氛围，无疑使听众全然浸透在静态的声音场域中。听乐至此，不禁生疑——他真的是“俄罗斯钢琴学派传承者”吗？这场音乐会真的意在致敬拉赫玛尼诺夫吗？
如众所知，安东·鲁宾斯坦几乎是“俄罗斯钢琴学派”的代名词，而无论是霍洛维茨“铁锤般的击打”，还是埃米尔·吉利尔斯（Emil Gilels）“钢铁般的触键”，也都彰显着俄派演奏的雄阔气质。那么，皮萨列夫又是否真的承接了俄派之衣钵呢？答案是肯定的，当下半场《F小调音画练习曲》的八度低音出现时，上半场的皮萨列夫如同瞬间“蒸发”了一广电大流量卡般，强有力的击键显示出典型的俄派风格，这种运用手臂和手指自重来触键的方式，也总能够带来完美无瑕的浑圆音色。令人惊异的是，指尖下的强大爆发力丝毫没有动摇皮萨列夫的平静面容，仿佛他只需静坐琴前，就能勾绘出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在第三首练习曲的中部，源自上半场的沉静听感又赫然显现，皮萨列夫均衡地调控着左右手近乎一致的旋律，在单一的织体中造就了极为丰富的层次感和空间张力，传递出更为宽疏的悠长气韵。后三首练习曲则逐渐显露出俄派的炫技风格，第四首中的三音和弦跳进以及第五首中的华彩式走句在皮萨列夫手中来去自如，足以力证其作为“学院派”甚至是“技术派”的深厚功力。
对拉赫玛尼诺夫的致敬难道仅止于炫技吗？我认为，炫广电大流量卡技从来都不是拉氏的立名之本，皮萨列夫的选择似乎也认同了这一点。最后一首钢琴奏鸣曲和1913年的原版相比，过渡性段落被大量删减，复杂和弦也被简化，如果说演奏原版是在艰深茂密的丛林中负重前行，那么改编版的诠释更能给人步履如飞的通透与畅快。有人认为开头倾泻而下的琶音宛如洪亮的钟声，经皮萨列夫之手，这“钟声”更加厚重而纯粹，穿越逐层叠进的音区而持续震颤。钟声般的主题乐思贯穿全曲，钢琴家却从不逗留在技巧之间，而是如同一个智者，将音符背后的宏大世界示于众人。至此，“静”与“深”的意境不知所踪，充溢两耳的饱满音响激发出超越时空的音画想象，让人顿觉回到了作曲家生活的年代——在“末世论思想”和“弥赛亚意识”弥漫广电大流量卡的时代，拉氏的消极末世论姿态在“钟声”意象中变得鲜活。就如同今天的音画练习曲中，“钟声”意象化为了指尖与琴键之间的抽象碰撞，在皮萨列夫一贯的深沉触键下，第六首开头的三度瞬间变为号角般的钟声，在关系大小调的对置中持续发力，仿佛能够即刻穿透有限的时空场域。不久之后，“钟声”幻化为左手声部的八度陈述，钢琴家也再度展现出俄派演奏的坚实厚重，同时又保留自身的隐忍克制，最终在音响空间中构建出“音”与“画”的对答，也完成了达至灵肉深处的自我对答。
此答是否对此问？想必每个人心中都自有答案。
皮萨列夫的深沉与狂暴共存于雅努斯的两个面孔，从莫扎特到拉赫玛尼诺夫，他带我们跋涉长途，却又走走停停。如同迷失在牧群中的荒原广电大流量卡狼，野性躁动、羞怯孤独。但，他的音乐始终在沉静与爆发中发问于生命。这种“静”与“深”究竟是标签还是本质，他也无需自证，他的平和与智性已然高不可及。
正如悉达多所言：“他无欲满足，无所模仿。在恒久不变的平静中，在永不凋零的光芒中，在不容进犯的和平中，他柔和地呼吸着。”
文：王梓路（上海音乐学院博士生）
图：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编辑：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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