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唱罢，吴菁菁要“变脸”了。只见她背对镜头忽一转身，已戴上传统川剧脸谱。十分钟内，从蓝脸到红脸、笑脸，再到机器猫脸，换了十几张脸谱。
变脸是川剧非遗传承人吴菁菁的拿手技艺。1997年出生的她8岁学艺，唱做念打翻，样样俱会。但随着社会发展，川剧这样的传统戏曲面临着观众越来越少的困境，吴菁菁所在的剧团也改制为艺术表演企业。坚守川剧的她不得不另谋生路，靠商演谋生。
2022年6月起，吴菁菁开始做抖音直播，靠川剧变脸和一口泼辣的四川话，很快受到关注。一年时间，吴菁菁的粉丝接近14万，有超600万人次看过她的直播。依靠打赏收入和直播带来的名气，吴菁菁改善演唱设备，还收了30多个徒弟，最小的6岁，培养小孩子大流量卡对传统文化的兴趣。
吴菁菁变过机器猫、绿巨人、蜘蛛侠，有网友很喜欢，也有人说她把川剧“搞乱”了。但吴菁菁觉得，让小孩子喜欢，才能让川剧才能传承更久。
“自己选的路，哭着都要走完”
吴菁菁6岁就开始喜欢川剧，那时外婆在打麻将，她就去附近剧院玩。剧院不收门票，她进去看看戏，一看就一个下午。
她觉得戏曲魅力很大，唱腔好听，服装也很漂亮。当时有一个戏叫“人间好”，讲白鳝仙姑偷偷下凡目睹人间美景，演员去“捕捉蝴蝶”，表演得惟妙惟肖。“我可喜欢这个角儿了，能把那些不可感不可见的东西表演出来。”
在学校里，吴菁菁也想找人当自己的“侍女”，但没有人陪她玩。后来，她跟外婆说想学川剧，外婆就找了一个川剧团退休的老师教她。
学大流量卡川剧要练基本功，第一天，老师直接将她的腿拉到头上，她痛得满脸通红；练倒立时，要双手着地，但她太小了，手没力气，两三秒钟头就着地了。到第三天，吴菁菁就不想学了。
吴菁菁的外婆、妈妈、小姨都学过川剧，但她们要么受过伤，要么吃不了苦，最后都转行了。也因此，家里人都不看好她。外婆说，“你要自己想清楚”。性子倔强的吴菁菁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自己选的路，哭着都要走完。”
就这样，同龄的孩子过着浪漫的童年时，吴菁菁却在练功。从腿到腰，再到力量训练，她跟着老师学了一年，有了基本功，会点折子戏。恰好遇到绵阳一家川剧团招生，她就去报名了。
这一年，吴菁菁8岁，而剧团只招14-18岁的孩子。她去参加考试，考官问她会什么大流量卡？她说：我会川剧“人间好”。一番唱跳之后，考官看她基本功好，破格录取了她。
同一批进剧团的孩子里，吴菁菁最小，最大的19岁。她跟着其他孩子一起，每天早上一过六点，就要练基本功；大冬天里面穿个短裤，外面披个军大衣出去跑步；晚上睡觉甚至都要把腿绑在头上。
剧团采取淘汰制，每个月淘汰一批人，一年以后100个学生只剩下20个，吴菁菁留下来了。到14岁时，吴菁菁成为一名正式的川剧演员，开始领工资。但没过几年，因为观众越来越少， 剧团开始改制，演员没有编制，剧团先被改名为“歌舞团”，又独立成为艺术表演一家公司。
戏曲演员被要求去跳现代舞，吴菁菁难以接受。思来想去，18岁的她决定辞职。先是到成都讨生活，在宽窄巷子大流量卡游客中心演川剧，后来辗转上海。2019年春节，吴菁菁受邀去迪拜表演川剧，把中国独有的变脸艺术带到国外，让川剧艺术走出国门。
“现在川剧不是没有了吗？”
其实对日常的商业演出来说，找一个经验丰富的专业演员和一个普通演员区别不大。吴菁菁后来又住回到成都双流，每次去市区表演，一场演出能赚150元，晚上回家打车就要花掉不少，基本挣不到什么钱。
吴菁菁开始意识到，做商业演员并不长久。于是，她决定拍视频、做直播，先推广自己，再想办法推广川剧艺术。
2022年6月，吴菁菁开始了第一场抖音直播。她没有手机支架，就手持手机播了五六个小时；合租的房间太小，为了不让床入镜，只能坐在窗台上直播，站起来表演都很困难。她清楚的记大流量卡得，一位观众进来直播间就问，“现在川剧不是没有了吗？”
但吴菁菁坚持每天直播。她喜欢用活泼热情的四川话跟大家聊天，分享生活和工作的趣事，唠一会再唱会川剧，有时也会即兴演唱网友们点播的川剧片段。越来越多的人看她直播，也会打赏支持这个坚持唱川剧的女生。
起初吴菁菁直播，只有29个左右的人观看，现在日常保持在五六百人，最多直播间达到1万人，其中四川观众只有一半，其他都来自全国各地。一般来说，唱川剧前要花半小时开嗓，吴菁菁会先和观众互动，川剧变脸则是在最后表演。
变脸是川剧的特色技艺，是演员为了剧情需要而通过不同的面部表情表达情感。一般很少有女演员变脸，因为变脸需要在脸上涂很多层油彩，对皮肤不好。但吴菁菁喜大流量卡欢变脸，她认为变脸很酷，也能吸引观众。
从去年6月到现在，她几乎天天都在播，每次播4个小时左右。她的粉丝接近14万，累计观众超过600万人次。直播打赏的收入，她几乎全部用来提升表演。在窗台直播了七八个月后，今年2月吴菁菁搬到新地方，她找到了自己的视频团队，还有了音乐伴奏和戏曲化妆师。
“要让小孩子喜欢才能传承很久”
直播不仅带来收入的提升，也让很多人认识了川剧。慢慢的她的演出活动邀约变多了，质量也变高了，从过去的商业、婚礼活动到现在的知名商演。有一次她请了一个代驾，对方一来就认出她；还有网友通过短视频来直播间找到她，问能不能跟她学习川剧。
吴菁菁一直也在从事川剧教学，她每周三和周五在两个学校帮学生排戏大流量卡。而除了学生，她也收徒。她认为，徒弟跟学生不一样，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不仅要教技艺，还要帮徒弟规划职业路线。
在成都拜师学川剧，有特别的拜师仪式，比如：需要请见证者，徒弟给师傅送一双鞋，代表要走师傅走过的路；师傅送徒弟一套脸谱，这是她以后要学习的。吴菁菁当年学变脸时，没有拜过师，但她现在觉得，拜师的仪式很有传承的意义。
吴菁菁说，她有30多个徒弟，最大的30多岁，比她还大，最小的才6岁。这个6岁的女徒弟会让她想到当年的自己，现在喜欢川剧的小孩很少，吴晶晶每周都会教她一次。
直播火了后，很多人建议吴菁菁转型，比如学相声、歌舞等，但是她没有，她觉得自己骨子里喜欢戏曲。从幼时学起，她就觉得自己要尊重川剧，大流量卡尽可能让别人知道川剧的美。
对吴菁菁来说，她觉得川剧传承的核心在于育人。每学一出戏，了解到戏中人物，就会发现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她第一次看“活捉王魁”时，心里慎得慌。桂英心心念念等王魁，王魁高中状元却一封休书回家。桂英带着鬼差，去找王魁，还想给他一个台阶。这部戏让她觉得，做任何事情，都要讲良心。
戏曲里也常有教人向善的剧情，吴菁菁给流浪狗基地捐过东西，定期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捐款，平时看到朋友圈众筹，她也会捐钱。她还会拿直播的收入做公益，以粉丝的名义买了矿泉水发给环卫工人。
作为年轻的非遗传承人，吴菁菁曾经认为喜欢看川剧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她记得第一次登台做汇报演出时，观众都是爷爷婆婆级别的。但通过直播大流量卡，戏曲找到了新的舞台。“川剧不仅要走向新的舞台，也要创新内容。”在直播中，吴菁菁会选择适合当下人的表演方式，先在直播间做表演，再到舞台上演出。“网络是一面镜子，网友会提不同的意见，帮助我改进。”
表演变脸时，吴菁菁也从不局限于变传统脸谱，她变过机器猫、绿巨人、蜘蛛侠，很受喜欢。也有人说她把川剧搞乱了，但她觉得，要让小孩子喜欢川剧才能传承很久。
“如果你变成了他喜欢的角色，他就会非常喜欢川剧，这何尝不是对传统艺术的推广？”
文 / 夏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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